井下作業，愛是黑暗中的那一縷光

吳步校夫婦手捧的不只是榮譽，還有沉甸甸的親情

“吳步校同志：您是六百萬煤礦工人的杰出代表，您高尚的心靈和感人至深的事跡可歌可泣、感動中國，成為全社會的寶貴精神財富。”第三屆尋找感動中國礦工活動組委會如是評價。

6月5日，筆者來到吳步校、吳桂妹的家，正趕上他們給14歲的三女兒過生日，今天，他們家買了一個蛋糕。“這是第一次給孩子買蛋糕過生日，在鄰居工友勸說下，決定買了小半個豬腳，算是像像樣樣的了。”吳桂妹說。這是福建能源永安煤業公司柯坑煤礦的一個普通礦工家庭，8年來，他們的家卻經歷著不平凡的感人故事。今年4月，在國家煤礦安全監察局、中國煤炭工業協會等5個部門聯合主辦的“冀中能源杯·第三屆尋找感動中國的礦工活動”中，吳步校榮獲“百名感動中國的礦工”稱號，4月26日，他成為福建省唯一獲此殊榮的礦工到北京接受表彰。

三個孩子成了孤兒

吳步校、吳桂妹夫婦是大田縣梅山鄉雄風村普通的農民，2006年，吳步校結束在福州打工生活，經他人介紹到福建能源永安煤業公司京東煤礦做采掘工人，那時他的大女兒6歲，小兒子剛出生，雖然孩子幼小，但他在井下辛勤勞作，清苦日子里收獲了一份家庭的寧靜與幸福。但這一年，其唯一的親哥哥家庭離婚，三個女兒留在哥哥這邊，她們分別為10歲、4歲、1歲。

2007年起，災難接踵而至，另嫁他人的嫂子死于難產；2008年，哥哥輕生，82歲的老母親也在過度悲傷中去世，而他的父親已過世多年。

吳桂妹說，哥哥走后不久，我們就收養了三個侄女，其間有一戶人家來抱養了哥哥第二個女兒，幾個月后，發現孩子身體瘦弱，大小便不能自理，就決定轉給他人。可是可憐的孩子，幾個月下來，更是瘦得可怕，她再也舍不得這沒爹娘的孩子在別人家受難了，把孩子又抱回來。就這樣，吳步校夫婦挑起了沉重的一個家，將哥哥的三個女兒視同自己的親生孩子養著。

吳桂妹說，哥哥是好人，每次他們從礦里回老家，哥哥都殺雞鴨盛情款待。我們有責任把他的孩子撫養成人。一說起哥哥，兄弟情深的吳步校就熱淚盈眶。

吳步校須下到井下280多米深處工作，實行三班倒，憑著他一個人努力工作獲得每月3000多元收入，養著全家7口人，家庭一下陷入貧困。吳桂妹整天圍著一堆的孩子轉，無法找工作。身體瘦小的她管著五個孩子的吃喝拉撒，洗全家七個人的衣服，她的雙手起泡生繭，吳桂妹哥哥看著妹妹可憐，買了一臺洗衣服送來。吳桂妹每天背著一個孩子、抱著一個孩子，送另三個孩子到學校讀書，一天下來，筋疲力盡。

吳步校說，我們七個人睡在公司分配的一間房里，擠在兩張并排的大床鋪上。若是夏天，他就索性一個人睡到了廚房的地板上。

用愛撐起一個家

孩子非常想吃蘋果，那時，一斤蘋果五六塊錢，太貴了，實在是買不起。吳桂妹忍住淚水對孩子們說：“爸爸媽媽都在努力掙錢，等日子好過了，一定買一籃子又大又紅的蘋果。”多年來，礦工們有個習俗，每月農歷初一和十五那天，班長會代表班里的礦工去附近的一個廟里祈求平安，班長給每位礦工帶回作為供品的一個蘋果。吳桂妹就將這個蘋果切成五瓣，每個孩子分享一瓣。孩子們一個月吃上兩口蘋果，可是欣喜若狂。

2009年夏，這個苦難的家雪上加霜。在井下拼命的吳步校倒下了，他得了肝炎，到永安治病。吳桂妹每天凌晨4點多起床，為孩子們煮飯，招呼孩子們起床，穿衣洗臉吃飯；7點40分，送孩子到校，同時把小的兩個孩子寄在鄰居工友家。8點，騎著摩托車趕著凹凸不平的道路到70公里之外醫院照顧老公。下午4點半返回，晚8點到家，照顧五個孩子睡覺。周而復始，半個月下來，吳桂妹累倒了，吳步校病情卻不見好轉。

吳桂妹說，當時，許多工友認為老公活不了，但這一大幫孩子需要他，我們不能失去他。吳桂妹原本固定在上京鎮一家肉攤買肉，賣肉的人問起為何一個多月不來買肉，吳桂妹說了實情，家里借了太多錢，已身無分無，買不起。賣肉的人告訴她一個治肝炎的偏方。吳桂妹把老公接回了家，到了另一個鄉某一座山上采藥，發現藥效不錯。吳桂妹高興極了，又騎著摩托車去采，一早趕去，忘記了吃午飯，直到下午3點下山，采了一大麻袋草藥回來。蒼天不負有心人，終于，她奇跡般把老公的病治好了。

病是治好了，可是家徒四壁。為了養起這個家，吳步校從不請假休息，就是春節，他也選擇留崗。老家一些人情世事，均由吳桂妹匆匆回去對付。珍惜時間，就能多掙一分錢，生活就多一些希望。這是他們夫婦把握的生存道理。

吳步校會選擇在冬至那天回家，給父母和哥哥掃墓。每每站在哥哥墳前，吳步校就默默地對哥哥說話，讓哥哥放心，雖然沒辦法給孩子吃好穿好，他一定會將孩子們養育成人。

2015年4月，哥哥小女兒吳清婷凌晨一點突發高燒。吳步校夫妻倆連夜將女兒送到鎮上的衛生院里打點滴，吳桂妹怕孩子著涼，始終把熟睡的孩子抱在懷里，吳步校則在一旁寸步不離守候。凌晨三點，懷里的孩子醒來，張開惺松的眼睛，細聲地對著夫妻倆說：“爸爸、媽媽，我想喝水。”

“孩子叫我‘媽媽’了，你聽見了嗎？孩子叫我‘媽媽’了。”吳桂妹興奮地對丈夫喊道。七年了，女兒第一次喊自己“媽媽”，七年來的艱辛付出、身心憔悴，在此刻頓時煙消云散，夫妻倆不禁熱淚盈眶，心里感到極大的欣慰和滿足。

鄰居老涂說，吳步校夫婦為人很好，對自家孩子嚴格管教，要求幫忙做家務；而哥哥三個女兒卻是“溺愛”有加，從來不讓她們做家務活。這樣的家庭非常不容易，做為工友鄰居，大家能幫襯的，都在盡量地幫助，吳步校夫婦不在家，就幫忙照顧一下孩子們。

吳桂妹說，哥哥的三個女兒是孤兒，她們身上缺失的東西很多，我們視她們為親生女兒的同時，還要給予更多的呵護。

不放棄任何一個孩子

因京東煤礦小學只辦到三年級，為解決孩子們學習問題，2014年，吳步校請求調整到煤礦核心區柯坑煤礦工作，他的家庭情況引起公司領導關注和重視，在開展黨員聯系困難戶活動中，前后兩任總經理進行掛勾幫扶，解決住房問題，還安排了一小塊菜地給予耕種，緩解生活壓力。

如今，哥哥大女兒已長大成人，在泉州打工；小女兒吳清婷讀小學六年級，全面發展，學習成績優異，年年獲得三好學生。吳步校親生女兒考上縣重點高中大田一中，小兒子讀小學三年級。孩子逐漸長大，吳桂妹在照顧上輕松了些，公司幫助她解決了就業問題，吳桂妹成為公司清潔工。她工作勤奮，敢于吃苦，公司還盡量安排一些零星雜活讓她做，增加收入。

只是哥哥的二女兒讀到小學二年級就輟學了，孩子經常會在課堂上突然莫名其妙地哭叫起來。這些年來，吳步校夫婦沒在這個孩子身上少費心思，孩子整天愛出去玩，經常早上出去，中午和晚上都不回來吃飯。她跑到京東礦排矸場去玩，撿煤和篩煤的農民會拿一些饅頭給她吃，她有吃的就不回來了。吳桂妹背著兒子，到處去找都找不到她。吳桂妹說：“有一次孩子在上京街道上玩，有好心人給她帶到派出所去。派出所說，小孩不回去是因為我會打她，而且棍子很粗很大。其實我跟本就沒有打她，我很傷心，立馬就哭下來。派出所的人檢查她身體沒有問題，就讓我把孩子帶回來了。”

孩子長大也慢慢懂事一些了，現在會幫家里干很多家務了。孩子今年14歲，個子瘦小，發育很是不好，像八九歲的孩子，看見陌生人，躲在一旁，用害怕而又充滿著求救般的眼神看著。這兩年，家境好轉，吳步校夫婦經常買一些田七粉給孩子吃，算是長高了些。平日里，閑著無處去的孩子就與退休老礦工們在一起，聽他們聊天。孩子想讀書，吳步校就買了一本描紅識字本，下班回來教她練習，雖然描得不太工整，卻是一筆一畫認真仔細。

筆者聯系縣里的心理咨詢師章贊揚、徐明鳳老師對孩子進行了測試，經與福州心理專家會商，認為孩子有強迫、焦慮癥，對陌生環境有恐懼傾向，人際關系敏感。這種心理疾病也影響著孩子的正常發育。孩子必須接受很好的治療，目前，縣里還沒有這樣的專業康復機構。

聽到這種情況，吳步校一臉茫然，主要還是經濟上的困惑，況且他也沒有能力聯系上一家康復機構。哥哥小女兒吳清婷小學畢業在即，一個月前，為解決“黑戶”、完成學籍注冊問題，給吳清婷進行了親屬血液鑒定，剛從工友借了4000元，無論如何，他希望戶口能在開學前盡快落實下來，解決孩子就學后患。

孩子漸漸長大，家境剛有好轉，似乎看到了苦盡甘來，但新的災難再次降臨。吳步校夫婦說，困難再多，我們都會扛住，我們將全力以赴幫助孩子治療，我們不能丟下任何一個孩子，再也不能讓他們像我們父母輩這般受苦受難。●本報大田記者站顏全飚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