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到新疆克拉瑪依之前，我只是把它當做一個前往北疆旅行的中轉樞紐，對這座城市本身沒有什么特別的期待。一個因石油而興起的地方，難免給人一種重工業的冰冷印象。飛機要降落到克拉瑪依的時候，我透過舷窗往下看，漫無邊際的戈壁灘之中，綠色是以非常整齊的方式成塊出現的，像列隊征服荒野的戰士一樣。

落地之后，當地朋友接上我們一路前行并問道：“克拉瑪依是不是比你們想象的漂亮？雖然我們這里原來是戈壁灘，但只要有了水，什么都能種出來！”確實，干凈寬闊的馬路倒是不意外，更令人驚嘆的是這里綠色生態的宜居環境、發達的城市水系以及文化館、科技館等現代化的基礎設施。克拉瑪依的藍天綠水與整潔的建筑群交相輝映，觀感比一些內地城市都令人賞心悅目。

在荒野上建造起一座潔凈氣派、功能齊全的現代化城市，除了雄厚的經濟實力，更需要敢為人先、創造奇跡的勇氣。這份勇氣，在第一代石油工人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準噶爾盆地西北緣這座年輕的城市，歷史從1955年才開始書寫。克拉瑪依東北角有一座“瀝青丘”，這里像山泉一樣流出的不是水，而是黑色的石油，當地人把這里叫做“黑油山”，維吾爾語即“克拉瑪依”。當年，為了新中國的石油工業，來自全國四面八方的人們在此定居，用血與汗澆筑成一座年輕的城市。如今，他們奮斗的成果已凝結成為寶貴的工業遺產，既在當地展覽館中以實物的形式呈現，更在新一代克拉瑪依人的血脈中流淌。

讓年輕一代克拉瑪依人深以為傲的“引額濟克”工程，便是將阿爾泰山的冰雪之水一路引至荒漠腹地，滋養這片曾經的不毛之地。有了水，克拉瑪依就有了創造更多奇跡的可能。智慧勇敢的克拉瑪依人在城郊利用干渠的水位落差形成了一個人工瀑布，如今是綠水滔滔、楊柳依依，成了一處名為“九龍潭”的旅游景點。

在克拉瑪依，我們接觸到了出租車司機、當地導游、商場售貨員、路邊小店的老板娘等一些當地人，他們有的是從附近地區來此謀生的少數民族兄弟，有的是隨丈夫工作調動遷居到這里多年的油田家屬，有的是剛來打工沒幾年的川妹子，他們有著不同的工作和生活狀態，但無論哪一位，言談之間都透露著對這座城市發自內心的熱愛和自豪，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信心。他們繼承了多年前建設者的基因，像老一輩石油工人一樣，充滿著蓬勃的生命激情。新一代正演繹著新的故事，經歷著新的融合，也讓克拉瑪依愈發年輕，煥發新的活力。

離開克拉瑪依的前一晚，當地的朋友推薦我們去河邊的世紀公園看音樂燈光噴泉。在等待燈光亮起的時候，我與旁邊一位年輕的母親攀談起來。她來自四川一座小城，已在克拉瑪依工作了七八年，起初是給老鄉幫忙，現在也有了自己的店面。“克拉瑪依的生活挺安逸。”她覺得這里各方面條件都比四川老家的好一些，除了親戚有點兒少。“不過我已經喊妹妹過來幫我看店了，以后我們家就會都落在這里。”她對生活充滿信心。

創造奇跡好像已成為克拉瑪依的一種城市氣質。在我看來，這種氣質不是傳統形象中時刻保持戰斗狀態的緊張感，相反，是一種松弛，一種自信，一種對美好生活非常沉著堅定的追求。如果說荒原中拔地而起一座新城是奇跡的話，生生不息的力量能讓這座城市創造出更多新的奇跡。